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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中医临床上应用鲜药可谓源远流长,早在秦汉时代文献就有记载。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在药店学徒,就有“鲜药”在配方调剂中应用。
那时,在天津东郊大毕庄就有供“鲜药”的专业户。他们采挖新鲜的芦根、茅根、种植的鲜薄荷、鲜藿香、鲜佩兰、鲜石斛、鲜荷叶等鲜药,定时送往市内各个药店。
我所在的药店,后院有一大缸,送“鲜药”的人将打好捆的鲜芦根、鲜茅根放入缸中,把鲜薄荷、鲜藿香、鲜佩兰、鲜石斛等栽在院内的花盆中,每到月底结一次账。
这些鲜药常年供应,满足配方的需要。在抓方时,遇有大夫开“鲜药”,就提着药戥到后院,按处方的分量剪取、洗净,另包,加入群药煎煮时,大多后下。
据有关资料显示,在2000多种常用中草药中,有近1/3在传统用法是以鲜用为主的。
用现代科学观点来看,鲜药品质新鲜,未经加工、干燥或其他方法炮制,保持了天然的状态和分子结构,因此有效成分含量高,药效好。就好像鲜苹果与干苹果相比,新鲜苹果所含营养成分自然更为丰富。
在我国几千年的中医药文化中,“鲜药”一直占有一席之地,根据文献记载及有关资料来看,从清末民初至解放初期这五、六十年的时间内,成为中医临床应用鲜药之鼎盛时期。
所用鲜药品种达40余种,常用的有鲜藿香、鲜佩兰、鲜茅根、鲜薄荷、鲜芦根、鲜生地、鲜石斛、鲜荷叶、鲜生姜、鲜葱白等等。
药物加工炮制的目的在于保持或改变药性,提高疗效,降低毒性。鲜药就是通过各种方法手段,保持药物的新鲜程度,保持药物原有的气味,从而发挥特殊的疗效。
在处方中某味药物前的“鲜”字,与“炙”、“炒”、“焙”等具有同等的地位。而每一种炮制加工品在临床上都有其所适应的病证范围。
根据历代医家文献记载及现代临床实践,可以看出,鲜药的应用在内科杂病的调治,急危重症的抢救、解毒以及外伤治疗等方面,具有独到之处。
我的一朋友,肺胃有热,出现烦渴、干咳等症状,去一家中医院就诊。一位老中医按《温病条辨》中的名方给他开了“五汁饮”,有梨汁、荸荠汁、鲜苇根汁、鲜麦冬汁、藕汁等,告知此方甘寒清热,能生津止渴,嘱其榨取鲜汁和匀凉服,能立即显效。
他拿着药方,其中梨、荸荠、藕都好办,到菜市场即可买到,而鲜苇根、鲜麦冬这两味药,走了好几家药店都没有。无奈,他找到我请求帮助。当时,我们药店正好鲜药齐全,为他配齐鲜苇根、鲜麦冬。他回家后,遵医嘱榨汁服用,只服了一剂,症状全消而愈。由此不难看出,鲜药确效如桴鼓。
▋其三为入水煎煮内服。因鲜药保持天然的状态,并多含有挥发油,故不宜久煎,多为后下。
中医临床上使用的鲜品药物,大多数属寒凉之品,适用于急证、表证及伏暑、伤暑血热等证,对药物的要求多取其凉润之性,以达清热润燥之效。
如地黄干品偏于滋阴养血。临床多用于阴虚阳亢、血虚化燥及血热发斑诸证;而鲜品偏于清热凉血、生津,临床多用于温病伤阴、大热烦渴、神昏、吐血、衄血等症。
有一患者的处方中,有鲜生地一味药,大夫嘱咐必须用鲜的。可很多药店没货,让其用干生地代替,他遵医嘱,还是用鲜生地。于是,他又跑了多家药店,终于在我的药店找到鲜生地。
清代张德裕早巳认识到鲜干地黄的不同,在《本草正义》中云:“《别录》生地黄一条,云大寒,则以新采得者而言。故结以‘皆捣饮之’四字。谓捣饮其自然汁也,较之干者已经日曝,自有不同。其治鼻衄吐血者,指气火升腾、挟血上逆、妄行汹涌而言,如大吐大衄之属于气火有余者,是宜以大寒直折其逆上之势。而下血溺血之实症火症,亦同此例。”
又比如石斛,干品味甘而凉,鲜品味甘淡而寒,肥润多汁、黏液稠厚,功擅生津益胃,清热养阴,其清热生津之力远胜干品。《本草备要》云:“石斛鲜者性更凉,润燥生津。”
据传,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嗓音甜润动人,他护嗓的秘诀是常年用鲜石斛煎水代茶饮,大家所熟悉的马连良、谭富英、宋世雄等人也经常用石斛水,用来清咽护嗓。
如藿香、薄荷等大多含挥发油,加工经日晒或火烘变干时,其自身的辛味会升腾发散而失味,挥发油散失或其理化性质改变,原有的疗效会受到损失,以至完全丧失。
鲜薄荷入煎,在凉爽感中夹有浓缩香气;而干薄荷入煎香气则明显淡薄。鲜薄荷叶具有消暑除烦的作用,而干品则无此功效。故在解暑饮料中使用薄荷时必用鲜品。
临床应用鲜药,很多榨取自然汁服用,具有药汁鲜纯、保持原有性味、制备简便的特点,气味俱存,润燥之性远胜于干品。
唐代名医孙思邈认为,某些药物必须取汁使用,才能产生最佳治疗作用。在《千金要方·用药合和》中云:“凡麦门冬、生姜入汤,皆切。三捣三绞,取汁。汤成去滓下之。”
明代医学家缪希雍也指出:“生姜,不宜使熟,宜捣绞汁,待药煎成倾入,方不失生姜之义。”
清代名医张璐在《本经逢原》中认为:“生地黄,《别录》治妇人崩中血不止,及产后血上薄心,胎动下血,鼻衄吐血,皆捣汁饮之……予尝纵览诸方,凡药之未经火者,性皆行散,已经炙焙,性皆守中,不独地黄为然也。”
这些论述阐明了鲜品取汁饮服,能使药物纳润性得到充分发挥,在润燥滋液方面具有特殊的疗效。我的朋友用“五汁饮”疗疾就是很好的例证。
《外科证治全书》载,如果头皮上生了较软的疖子,可以将大芋头捣烂后外敷表面治疗;
《肘后备急方》记载,对体表急性化脓性皮肤病,可将鲜生地黄捣烂,外敷于皮损表面治疗;
《备急千金要方》载,对手足癣及体癣等真菌性皮肤病,用鲜桃叶捣烂后敷于皮损表面治疗,《外科大成》也记载,此病亦可用鲜丝瓜叶擦患处;
《洞天奥旨》记载,如被毒蜂叮咬后可以将青蒿嚼碎后涂于表面,有很好的解毒消肿止痛的效果;对湿疹、皮炎、荨麻疹等过敏性皮肤病,用鲜马齿苋煎水外敷,有清热消肿止痒的作用;治口唇炎,可用白荷花贴于唇部,既美观又能达到治疗的效果;治鼠瘘的肿核疼痛,但还没有成脓时,用鲜侧柏叶敷盖在肿核部位,然后把加热的盐放置在鲜侧柏叶上(注意防止烫伤)持续热熨至热气下透,肿核就会缩小。同时,用鲜侧柏叶还可治脂溢性脱发,一般用3升水配150克鲜侧柏叶,用熬好的水直接洗头,有较好的效果。
临床应用“鲜药”有如此多的特点,但随着近几十年门诊量的增大,药材保鲜技术落后,鲜药的种植、培养、保存、运输成本较高,绝大部分的鲜药品种被干品取代,鲜药渐被人们淡忘,临床经验也濒于失传。
在20世纪中期,鲜药一度在临床上销声匿迹,“鲜药”一词也变得鲜为人知。那时,给我们药店送“鲜药”的专业户也不做供应“鲜药”的营生,改从他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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