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旧重逢站在山头上眺望,雅鲁藏布江两岸,棵棵绿树护着江边的高速公路,一路延伸到天边。
看着这片青翠,藏族小伙扎西班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里的树木,不少是在他的苗圃中长大后移栽而来的。指着远处依旧裸露的山包,扎西班旦豪气地说:“早晚有一天,我们要把树种到那儿!”
扎西班旦是西藏自治区山南市贡嘎县刘琼村村民。他眼前的雅鲁藏布江两岸,和记忆中的景象已有太多不同。
“你们没经历不知道,当年的雅鲁藏布江,我们有句话,‘举目远望一片沙,大风一起不见家’。”扎西班旦说。
扎西班旦印象最深的,是20年前的一天。那天清早,7岁的扎西班旦赶着自家十几头牛羊出了门,刚到山脚,就刮起了大风,风沙来得又急又大,扎西班旦只好先顾自己,躲到一块大石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等风停了扎西班旦才敢伸头,结果一看傻了眼:牛羊没了!他急得边哭边找,直到晚上,仍有两只羊没找到。当时牛羊就是全部家当,走丢了两只,是大损失。
位于雅鲁藏布江北岸的刘琼村,土壤沙化严重。每年的11月到次年的4月是西藏的风季。大风一来,沙土漫天。在扎西班旦的记忆里,家乡的大风沙时不时出现——来时遮天蔽日,去后院落肮脏。
2006年,12岁的扎西班旦到外村走亲戚。他发现,这里的树比刘琼村多,沙地比刘琼村少。听亲戚说,就是因为这儿的乡亲们开始种树,所以风沙小了,庄稼的收成也多。从那时起,植树的念头,在扎西班旦心里生了根。
渐渐长大的扎西班旦,又从电视里听说了“塞罕坝”这个地方。电视里说,那里以前也是风沙不断,但几代人不断植树造林,后来终于有了漫山遍野的森林,空气好了、生态好了。“只要我们一点点地种树,肯定能像他们一样绿起来、好起来!”扎西班旦说。
2009年起,刘琼村附近的几条高速公路陆续通车,大家出去打工方便多了,扎西班旦也加入其中。
刘琼村处于山南市和贡嘎县之间,市里和县城常有项目建设。从易地扶贫搬迁点到高速公路建设,工地上都曾有过扎西班旦的身影。从开始的搬搬重物、拌拌水泥,到熟练掌握装载机的驾驶方法,扎西班旦渐渐攒下了积蓄。
2016年,扎西班旦交完工回乡,在路上走了没一会儿,汽车挡风玻璃叮当作响起来,是突然袭来的大风沙。扎西班旦一个没握紧,手里的方向盘竟然一歪,险些连人带车冲出道路。靠边停车,扎西班旦下定了决心,“我要开始种树!”
“我想办个苗圃基地,种点绿化树木。”回家后,他就找到父母和弟弟商量,“既是创收,又能让咱们这里绿起来。”
本以为父母会有所犹豫,没想到他们同意了。爸爸告诉他:“村里产业我们有分红,你弟弟在外打工也不缺钱,你就去试吧!”听说哥哥要创业,弟弟扎西平措还表态,愿意给哥哥打下手。
2017年初夏,扎西班旦掏出自己全部的积蓄,并从农业银行贷款15万元,开始筹办苗圃基地。流转来土地,扎西班旦开着装载机,开山、平地,一片沙中绿洲开始成形。
“叶子全黄了吗?活不了了吗?”扎西班旦不敢相信。跟着报信员工的脚步,他飞奔到苗圃基地。在苗圃间转了一圈,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在树苗旁。
这是他种下的第一批树,一共60亩,没想到在第一年一下子就死了50亩,剩下的一些也是半死不活。他反复回忆:按照其他地方的经验,树是一列列排好的;浇水也是每天多次从未遗漏;每次工人来干活,自己都要在旁监督。“每一个流程都没错,为什么树还是死了?”扎西班旦急得快要哭了。
扎西班旦自己琢磨不出原因,于是想到了寻求“外援”——他请来技术人员分析指导,还专门去外地的苗圃种植中心学习。
不断对比、研究,扎西班旦发现了问题所在:种树不能照搬照抄——沙地种树,浇水、树苗的排列都有学问,其他地区的一些种植经验,未必能适应刘琼村的水土环境。
扎西班旦开始进行试验。他观察、记录树木的生长情况,一有异常立马调整,最后终于总结出一套经验:土壤沙漠化严重,树苗需要较其他地区埋得更深;各种树苗要交错种植;不同树苗需水量不同,浇灌起来要根据杨树、柳树不同的特性确定水量……经过多次调整,扎西班旦的苗圃成活率终于大幅上升。
2018年,扎西班旦再次贷款20万元扩大种植规模;2019年,扎西班旦与村委会协商争取土地继续扩大种植规模……
十年树木,苗圃种植资金回笼慢,前期大部分资金需要个人垫付,3年来,扎西班旦把自己打工的积蓄、惠农贷款、村里的扶持资金以及家人的资助全部投了进去,资金总量已达120余万元。
现在,苗圃基地面积超过180亩,苗木成活率达到90%以上,已向市场提供了5000多株树苗,基地初成规模。
穿梭在苗圃间,扎西班旦笑得分外开心:“我还想把泽贡高速周边的那块荒地开垦出来,沿着高速连点成片,建成更大的苗圃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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