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花出更漫画掐指一算，从事基层人才服务工作近二十年了。二十年里，最让我感动的是近三年来，每年正月初一，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国家一级编剧、现年75岁的黄士元老人打电话给我送新年祝福；最令我难忘的是福鑫源能源有限公司总经理龚启初破格评为高级工程师、成为我区第一个农民高级工程师；最令我自豪的是借助职称改革的春风，我们用实践回答了老徐 “三问”。

　　老徐叫徐国权，1946年出生，湖南省常德百佳园林建设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业内称为“常德拈花惹草第一人”。

　　老徐和兄弟们长期搞园林绿化，以前是一根扁担走天下，单打独干。随着市场经济越来越规范，对市场主体的要求也越来越规范。2009年修订后的《城市园林绿化企业资质标准》规定，成立三级园林绿化企业，具有中级以上职称的人员不少于10人。要取得中级职称，文凭、职称英语和计算机应用能力，如同“三座大山”，老徐和兄弟们只能望而兴叹。

　　“领导，我问一句怪话，我们平头百姓通过自己的技术，带得了上百人的队伍，拿得下上千万的项目，管得好成百上千亩的苗木基地，为什么就是不能评职称？”老徐问。

　　的确，从1978年开始职称评审以来，虽历经多次改革，但在顶层设计上对农民能不能评职称还真没有一个说法。

　　“职称评审评的是能力水平，比的是成就贡献，审的是品德品行，没有几把刷子是评不了的。”我严肃地说。

　　前些年，市里多次组团参加中国国际园林花卉博览会，出钱又出力，但每次都是“打酱油”。2007年，第六届中国国际园林花卉博览会主办时，市里支持民间园林花卉高手参加，以奖代投，政府出少量铺底资金，获奖后再给予重奖。老徐二线多个兄弟就上，只希望在职称评审时给予倾斜。

　　就这样，一帮最高仅有助理工程师职称的“泥腿子”，怀着对领导信任的感激，带着对园林花卉事业的热爱，凭借几十年一线摸爬滚打悟出的经验，一举夺得“室外展园金奖”等七块奖牌，老徐还被国家住建部评为先进个人。用主管部门的话讲，如果是体制内的人才，仅凭这一点，评个高级工程师都不为过，其他人评个工程师那是绰绰有余。可得奖归来，因为职称英语、计算机应用能力等因素，还是连申报职称的资格都没有。对此，老徐一直耿耿于怀。

　　更让老徐不舒服的是，常德市是全国优秀旅游城市、国家园林城市，可以说是绿树成荫。园林绿化方面的大手笔项目比比皆是，可没有一个项目是常德的公司承建的，实际施工的多是老徐和兄弟们，主要是因为资质不够参与不了招投标，只能打着别人的旗号，借用外地的公司。

　　“不是吹牛皮。我们几个除了不会说英语，没时间写论文，其他方面，也不会比那些高工差”，老徐说。

　　走进毛栗岗村，山清水秀，树木葱茏，宛如世外桃源，不愧为“全国环境绿化千佳村”。百年古树，一字排开，颇为壮观。

　　“树是有灵性的，你怎么待它，它就怎么待你。树有多高，我就搭多高的竹架子，几层楼高，一天到晚爬上爬下照看它们，比照顾我家锋伢子（老徐儿子的小名）还细心。”

　　我一下怔住了。情必近乎痴方始真，才必兼乎趣才始化。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专家，又怎能比得过他。

　　毛栗岗村耕地少，坡岗地多，三十年前还是一个以水稻种植为主的农业村。由于常年干旱缺水，收成只够勉强填肚子。1982年，老徐在太阳山采集了50公斤小叶女贞种，种在自家责任田和责任山上，一年后，出圃12万株，净赚4000元，是当时种粮收入的20倍。难能可贵的是，老徐不吃“独食”，而是动员村里人和他一起干。在他的带动下，第二年有10家农户相继种植女贞3.3公顷，第三年扩大到20公顷，年产苗木60万株。为了找销路，老徐和兄弟们两人一组，采取分地区、分线路联系销售，成功地在湖北等四省找到了数千户单位。1992年，老徐又从广州引进了“台湾青”等草皮种，5年在全区发展到533.3公顷，从业人员1500多人。目前，该村从事花木生产与经营的农户达95%以上，是湘西北最大的花卉苗木基地。

　　回到单位，我深感自责。老徐和兄弟们开始壮大的时候，也是我在区委组织部参与人才服务工作的时候。但对老徐的事知之不多，追根溯源还是思想不解放。一些所谓的“亿元乡镇”的主要负责人、明星乡镇企业家，只需报名参加几次培训，就有可能评上高级职称。而体制外的人才，即使再优秀，也难以评上职称。

　　我主动向市局汇报。领导也很重视，同意按2005年湖南省职改办下发的《关于进一步完善我省职称工作有关政策的通知》精神，把老徐的团队中工作能力强、业绩突出的当作拔尖人才试行特别评审办法。政策的口子终于打开了。

　　但正如领导所料，一些专家认为“土老百姓一不懂英语、二不会电脑，只会赚几个钱”，瞧不起老徐这些在园林绿化施工设计一线摸爬滚打十几年、几十年的“土专家”。后经市局领导多次协调，才勉强通过了5人，淘汰了8人。一位专家还说，这次是给市职改办的同志一个面子，明年要是还有体制外的人参评，材料都不会看。大家都很失望。

　　老徐拿到5本中级职称资格证时，已经是2010年1月。5个月后，《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２０１０－２０２０年）》颁布。《纲要》明确规定，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各种所有制组织中的人才，坚持一视同仁、平等对待。政府在人才培养、吸引、评价、使用等方面的各项政策，非公有制经济组织、新社会组织人才平等享受。

　　2015年3月的一天，市局专业技术人员管理科科长王学华见我之后郑重地对我说，按照中央和省里相关精神，考虑到鼎城园林绿化人才集中，市职改办委托区职改办，依托常德市园林花卉艺术行业协会，开展全市园林绿化中级职称评审工作。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老徐的公司是协会的执行会长单位，老徐是协会的执行会长。一出领导办公室，我就告诉老徐。全市动员，协会初审，实地考核，集中培训，专家评审。不把论文、职称外语和计算机应用能力考试作为限制性条件，但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重在业内认可、实地考核、社会贡献。有施工项目的现场查看工地，看签有本人名字的施工图，看工地获奖证明；有苗木基地的查林权证原件，租赁的查租赁合同原件；是公司法人的查工商执照，查税收凭证。委托参评人所在的县人社局到公安、工商和税务部门，核实其遵纪守法和诚信经营情况。现场考核后，再集中培训。不参加集中培训或培训考试不及格的取消参评资格。最后集中评审。

　　考核组来到老徐家。当老徐拿出尘封多年的常德市第一张园林绿化彩色效果图时，专家啧啧称赞；当亲眼目睹一位参评人约4000亩苗木基地时，专家激动地说，这就是专家，这才是人才。

　　那一次，全市共有200多人参评，协会初审合格92人，现场考核淘汰10人，最终有67人取得园林绿化工程师资格。

　　看着一本本凝聚着我们心血的中级资格证书，我激动不已；看到一家家园林绿化公司如雨后春笋，散布在全市各地，我心潮澎湃。老徐虽开心，但认为协会中有不少人够得上高级工程师的水平，仍不停地问我，不是说对人才要一视同仁、平等对待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评高级工程师？

　　我告诉老徐，2016年中共中央印发的《关于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的意见》明确规定，畅通非公有制经济组织和社会组织人才申报参加职称评审渠道。对职称外语和计算机应用能力考试不作统一要求。2018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分类推进人才评价机制改革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进一步打破户籍、地域、所有制、身份、人事关系等限制，依托具备条件的行业协会、专业学会、公共人才服务机构等，畅通非公有制经济组织、社会组织和新兴职业等领域人才申报评价渠道。有了这样的“尚方宝剑”，老徐他们还有什么坎迈不过；在这个伟大的时代，还有什么奇迹不能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