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透成都有100多条用植物命名的古老街道。其中,以“槐”命名的街道多达6条:槐树街、槐树店路、双槐树街、三槐树路、干槐树街、国槐街。可见,老成都城区是有许多槐树的,但老槐树已经不多见了。十几年前,林业部门做过统计,在成都市境内被认定为古树名木的槐树只有几十株,比皂荚树还要少,其中国槐只剩下两株——一株在华西坝,一株在武侯祠,无刺刺槐有3株。如今,成都街头最多见的是刺槐。
刺槐是外来植物,因而又名洋槐。据《中国大百科全书》记载,刺槐原产北美洲,中国于1877年至1878年由日本引入,27个省有栽培。由于这种豆科刺槐属的落叶乔木对土壤要求不高,生长速度快,花期来得早,花香浓郁,而被广泛引种到成都作为绿化树或行道树。洋槐与古老的桤木、木芙蓉、构树、银杏,成了成都平原甚为鲜明的五大树种。令人玩味的是,这些树多为速生树种,或许隐约反映出蜀人的性情。
俗语“槐花黄,举子忙”,说的是槐之开花乃进士赴举之时。现在,在成都主城区能够看见比较集中、自成风景的洋槐树开花的盛况,比如在双槐树街、陈家巷、槐树街一线。
清末大才子赵熙所谓“散仙羊市宅,绿槐影,闭柴关。自消夏其中,竹山竹屋,花外花间”的那种惬意,一直就是成都仕人的城市之梦。
清明节过后,锦江两岸万木连绵,杂树皆吐新绿。黑黝黝的槐树上细碎的白花渐多,被绿叶掩映着的枯枝就像一个个悟道者,一夜之间,白头飞雪又逢春。开白花的洋槐花,终于赶在李子花、桃花、梨花、玉兰花之后,为乍暖还寒的时节奉上了一缕清香。母亲曾对我说,老成都到处都是槐树,清明节后她总会提一个小篮子,用竹竿把一枝枝盛开的槐花打下来,一串一串的,像风铃。她用针线把白色的槐花缝起来,挂在自己身上,美得很。
洋槐树干较细,枝条虬曲,缺乏国槐的稳重与肃穆,也缺乏榕树的亭亭如盖,但成串的白花如璎珞,如青铜摇钱树上的“挂挂钱”,它们迎风飘香,又似乎要随风而去,有一种别样的韵致。那首流传在四川的民歌《槐花几时开》引人遐思:“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把栏杆望郎来。娘问女儿你望啥子,我望槐花几时开。”这槐,正是洋槐。
槐花产的蜂蜜很甜,产量也高。爱吃的老成都人还会用含苞待放的槐花骨朵制作成各种佳肴:干蒸、包饺子,或者做槐花炒鸡蛋、槐花饼、槐花麦饭……杜甫的《槐叶冷淘》,便讲述了以槐芽、槐叶之汁和面做成面条,煮熟后放入凉汤,拌以作料食用。这首诗是大历二年(公元767年)夏天在瀼西时作的。想来他在成都时,便做过这道美食。
成都人喜欢这种触手可及的美。槐花甚至可以采了直接吃,那种清甜之感,常常会勾起人们对童年和韶华的回忆。
槐花还可以做染料,《中国染料史话》载,栌木叶、黄檗、地黄、槐花、荩草、姜黄等,都可以染黄色,而且染出来的色彩亮丽,多年不褪色,经济而实用。
槐树作为一种蜜源植物,很容易遭受蚜虫的侵害。这种蚜虫叫槐蚜,又叫腻虫,是木本植物树干上最常见的虫害。蚜虫吃了槐树的叶子后,分泌的糖分物质往往是黑色的,落下来会把地面染成黑乎乎的一片,且不容易清扫。或许与此有关,槐树被认为不吉利,因此槐树又被称为“晦树”“鬼树”,但成都人从不这么认为,他们总是陶醉在淡淡的槐花香气里,想起了各自的心事……
树的价值,不只在于成为笔直的栋梁之材。枝干虬曲的槐树安静地待在街头巷尾,偶尔会有斑鸠、鸦雀停驻枝头。在它们的阵阵叫嚷声里,槐树露出了树灵芝与时光的纹理……
|